忍冬

一份高中校园里少年们的恋爱，1W+。


《樱花气泡水》/忍冬

01.



夜雨声烦：

好吧好吧我认了！！！我认了！！

高二三班的周泽楷同学！！对没错！就是你！！

我想跟你一起上下学。不过我比你多一节晚自习，所以一起放学不太可能。想跟你一起吃早餐，一起吃午饭，当然啦最好晚上也一起。

还想悄咪咪地跟你一起去小树林里那棵最大的桂树下许愿。

据说喜欢你的人可以从食堂的窗口排到门口，也不差我这一个。如果今晚不是骰子输了，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表白吧。

虽然知道我肯定会被拒绝，可还是很想告诉你。

周泽楷，我喜欢你。

（PS：最后，诸君。珍爱生命，远离赌博。:) ）



黄少天视死如归地发完帖子，没敢看底下已经开炸的评论，深呼吸一口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，颤抖着手指关了网页。

他一张脸被电脑屏幕发出的光照得惨白，转过头，皮笑肉不笑地说：“继续骰啊！”

上铺的喻文州一把摁住他的手腕：“少天，你再输就要再多吃一周的秋葵了。”

徐景熙点头，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补刀：“黄少骰啊！反正你已经要吃三周秋葵了，不如多一周凑整一个月，岂不是美滋滋。”

黄少天抬手，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，“徐景熙我就不信你能赢一晚上！”他一拍桌子，“骰——不然就来JJC！PKPKPK！卧槽卧槽你别跑！”

 “哎呀黄少我可是牧师。丑拒。”

徐景熙跟他吐个舌头，笑得一颠一颠的。



郑轩嘴里塞了半块蛋黄酥，凑过来又把网页打开了，看了看帖子内容。

他声音含糊地说：“咦，黄少你用的夜雨声烦发的帖子啊，我还以为你是拿流木那个号发的。”

他顿了顿，“压力山大啊，夜雨声烦是你的马甲……全校都知道啊。”

黄少天愣住：“为什么会全校都知道啊？？我什么时候掉过马？”

喻文州仔细回忆道：“上次你和王杰希互怼的时候，刘小别在贴吧挂了你id一个月。痛斥你JJC开语音骚扰，影响他发挥。我记得那个帖子被苏妹子加了精，至今还在置顶。”

“等等也就是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发的帖子吗？？”黄少天的声音有点抖。

喻文州沉默，然后缓慢地点点头：“是啊少天。”

“……文州，我现在删帖子来得及吗。”

喻文州同情地看了他一眼：“我觉得来不及。”

黄少天嗷地一声倒下去了。


02.


黄少天暗恋周泽楷有一年多了。

用喻文州的话说，就是黄少天对人一见钟情上升到暗恋，至今没胆子戳破已经一年多了。

郑轩有段时间里尤其爱用这个梗调戏黄少天，一到寝室就倒在黄少天床上，扯着嗓子嚎：“哎黄少，什么时候去表白啊？一年多了亚历山大啊。”

这时候黄少天就会炸毛，咔啦一声泄愤般撕开一包薯片，抓起一把就塞他嘴里：“我去郑轩你滚吧成天就知道调侃我！！”然后又扯起蓝白条纹的枕头，对着笑得腰都软了的郑轩就是迎面盖了下去。

“文州文州你管管他！！！”

黄少天心里有苦说不出。

他也想去啊。

可是那是周泽楷啊。

被喻为高岭之花遥不可攀，无数英雄前仆后继，至今没有一个人携芳而归的周泽楷啊。


-


周泽楷来到R中时，可谓是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。

“求高一三班那个帅哥的qq号码”，“周泽楷有女朋友吗”，“校草是周泽楷吗”等毫无营养的贴子统治了高中板块整整一个星期，整个学校的BBS在一群堪比痴汉的女生脚下瑟瑟发抖。

黄少天作为一个常年混迹于学校论坛的吃瓜少年，表示对此深有体会。

他依稀还记得当时有个火爆了的贴子，2000多回复，他一时无聊，顺手点进去看，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偷拍的图片。

男生低眉垂眸看着课本，葱段般的手指紧贴着印刷字的下端。刘海略长，发丝快要挨着眼睛，眼神似乎是不经意地扫了过来，正巧撞上了相机的镜头而有点懵，却也是水汪汪的，像是烂冬天里冰天雪地中的雾凇，白茫茫的雾气滚了两圈垂下来似的。

黄少天心想他还真的挺好看的，随即又感叹起这个看脸的世界能不能好了。

夜雨声烦：校草吧，我投一票。

他吧嗒吧嗒戳着屏幕，鬼使神差地点了保存。


-


似乎大多数高中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，衡量一个男生是不是真的帅，取决于有没有高年级学姐对他展开过追求。

黄少天不断地从身边女生口中听到这个学弟的名字，冠以校草男神之名，顺带掺杂无数女生含泪被拒的光辉战绩。

他最开始还会蛮同情被拒绝的女生，甚至递过去一句安慰，到后来就直接麻木，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们三五个拥作一团，讨论周泽楷今天又以何种姿势拒绝了XXX。

当天晚上黄少天打开相册，准备删些图片清理内存，突然就看到了他之前存的周泽楷的照片。

图上少年依旧是那个懵懵的样子，白嫩嫩的跟个兔子似的，软的不行。

黄少天怎么想，也想象不出来这张脸拒绝人的样子。

他又认真地思索了下，存着一个男生的照片是不是有点奇怪。

但非要说的话，删除却又不忍心。

睡意袭来，他放下手机撑了个懒腰。

黄少天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想，下次他们班上再有人去告白，他就跟着去看看热闹好了。


03.


然而黄少天一直没有等到这个机会。

他们班上觊觎周泽楷同学的女生，胆子大的告白了都被拒绝，剩下的胆子小的被吓住了，就更不敢去了。



除去校园里的偶然一瞥或是不经意的擦肩而过，黄少天第一次正式地看见对方是在R中的五四汇演上，周泽楷是唯二的男主持之一。

少年体型还有些单薄，但宽肩窄腰也略见雏形，可以想象得出日后是一幅怎样的好身材。

另一位男主持是高三的一位学长，故作深沉打着领带，穿着并不贴身的正式黑西装，在舞台上自嗨一般念着一段段尬的不行的台词。

相比之下周泽楷则简单了许多，宽松的白衬衫配上黑马甲，柔软蓬松的黑发衬出雪白的皮肤，一双黑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
他也没有那些尴尬的串词，只是温温柔柔地一直微笑着，默默在学长念完后补上一句节目名称。

明明是绿叶配红花，结果红花反而给绿叶作了配。

台下的黄少天见此跟喻文州吐槽：“周泽楷就是出来让大家欣赏一下我校颜值担当的吧？”

喻文州正在忙着录像，听见黄少天的话后恩了声，又说：“少天，等会班上有表演，我走不开，你去后台送下水吧。”

“好嘞。”



得到班长指令的黄少天奔向了食堂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小卖部闹哄哄挤满了人，仍有低年级的小朋友不知死活，跟钻洞似的往里挤。小女生们跺跺脚干着急，站在旁边等认识的男同学进去帮忙带。

而一旁一向生意火爆的奶茶店，却冷冷清清没几个人。

黄少天想着学长就不要和小朋友一起挤了，他慢悠悠地走到了奶茶店前，倾身靠在柜台上看贴着图片的饮品簿子。

黄少天把簿子草草地扫了眼，纤长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地叩击，招呼道：“诶老板，来三杯冰可可。”


-


五月的天气有些微醺，夏日尚未到来，碧空白云却已经开始酝酿起了热意，风也携带了丝丝缕缕炎热的气息。

而文艺汇演刚好碰上了个大晴天，黄少天是一路跑来的，本身就觉得有点热。也许是看了各种奶茶图片影响之下的心理作用，他突然有些口渴。

黄少天又将簿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，嘟囔不知道喝什么好。

柠檬水和洛神花冰柠茶哪个好喝啊好难选，这里的烧仙草也超好喝啊，蓝莓果粒茶也不错。

结果最后哪个都没有临幸，黄少天指着标新品字样的粉白气泡水的图片，“老板老板，再来杯这个。”

老板仰起脖子看了眼：“樱花气泡水呀？”

“恩。钱放柜台上啦，麻烦打包下。”


-


黄少天左手提着三杯冰可可，右手拎着气泡水，拿出多年锻炼出的踩点不迟到的速度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进了后台，动作麻溜，一气呵成。

后台挤挤攘攘地摆了许多电线和设备，没有光源，只有从幕布缝里透进来割碎了般的光块。黄少天看着每一处落脚点，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，一步一步走到了班上同学的面前。

“文州托我给你们带的可可，等会表演加油啊。”他把饮料递过去，手反手一撑，摸着就近的一个大黑箱子，蹭地一下坐了上去。

黄少天压低声音：“再怎么我们班评分得比隔壁王大眼儿高吧？对吧对吧？”

班上一个表演舞蹈的女生含着吸管，默默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：“哎黄少你就不能做个安静美少年吗！一开口就幻灭……”

黄少天前后摇晃着腿，声音拔高：“什么幻灭什么幻灭你说清楚啊？？我很帅的好吗不接受反驳！！”

“是是是，你学习学习下人家周泽楷啦黄少——”女生抬手，指向了后台的一个角落里。

黄少天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，校草正坐在角落一个黑色的音响上，被点名到名还有点懵，伸出手指着自己的下巴，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
——那个表情，和论坛上那张偷拍如出一辙。

在安静无比的后台里，黄少天鬼使神差般地开了口。

“你要喝汽水吗。”


04.


黄少天懊恼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是不是太…随便了。

虎牙在嫣红的唇上戳出一个洞似的白印，黄少天绝望的想：完了完了，肯定要被拒绝了。

哪知道校草只惊讶了一下，接着抿紧着嘴唇，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：“好啊。”

黄少天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心里建设了，突然被答应还有点莫名的开心。

他慢慢地踱步过去，喏了一声，把给自己买的那杯气泡水递过去了。

“谢谢。”

传闻中不近生人，仿若高岭之花不可攀摘，站在冰箱之上下不来的校草，弯着眼睛又露出一个笑。

眼睛湿漉漉的，像是空山新雨后，淋湿了的一枝白梨花。

“不用谢不用谢…主持辛苦了吧。”黄少天有点被电到，摸摸后脑勺，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
“嗯，还好。”周泽楷将黑色的吸管插进杯子里，抿着嘴小小地喝了一口，“台词少。”

“是挺少的。”黄少天诚实地点点头，“没事，他们都只看脸的。我给你讲，我们班一妹子跟我说，你只要站在台上就足够撑起台面了。高岭之花，颜值担当。”

高三语文课本正好复习到赤壁赋，黄少天清清嗓子，开始了表演：“飘飘乎如遗世独立，羽化而登仙啊校草。”

周泽楷被黄少天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，他本来就好看，此刻更是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。

黄少天自己是个重度颜控，只觉得此刻心都快化掉了。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，一个字一个字欢快地往外蹦。

从学校天台都有人约会真是伤风败俗世风日下，说到年级主任叶修简直是不要脸天天抓他迟到。他包子脸，脸上忿忿的，反倒滋生了别样的可爱。

黄少天越说越激动，到最后他干脆跳坐上周泽楷坐的音响，挨着他做了总结：“哎校草你说，这个看脸的世界能不能好了。”

校草点点头，正儿八经地附和道：“不能呀。”

时间到了，表演的女生挥了挥手，大声招呼道：“黄少——我们节目上场啦。”

黄少天鼓励他们：“加油啊！！赢了隔壁班宰老魏一顿火锅！”见女生们走上了台，黄少天也借机准备开溜，“哎后台这个空气是真的不好，那周泽楷我也先走了……”

周泽楷见他要走，眼疾手快地跳下音响，抓住他的手腕：“…同学，你的名字？”

“黄少天，”手腕被拉住，黄少天转过身看着周泽楷，在对方漆黑的眼瞳中看见了此刻神情惊讶的自己。


在酒红色幕布透过的破碎白光，台前响起的音乐声和涌杂的人声里，在后台潮湿阴暗的角落里，黄少天笑了起来：“还有还有，下次要叫学长啊，校草同学。”

他的语气轻快愉快，带着独属于十七岁少年的朝气，尾音微微向上扬，似一只翩翩上飞的蝴蝶。


05.


黄少天气喘吁吁地爬上最后几节楼梯。

叶修正站在走廊尽头嘲讽他：“哎哟小话唠，”他手中掐着烟卷，懒懒散散的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老师，“又是踩点啊。”

黄少天翻了个白眼：“我去你成天狙击我呢老叶，无不无聊无不无聊。”

“记得要叫叶老师，”叶修拿着登记迟到姓名的清单，转身离开，“哎，真不容易，一点都不配合。抓一个一包烟钱啊。”

黄少天又翻了个白眼，选择性无视。



他正巧踩着上课铃跑进了教室。

黄少天一下子将蓝色的书包甩到桌上，将头埋进柔软的表层里，大口大口地喘气。喻文州贴心地把水给他递过来，黄少天咕噜噜地喝了一半，觉得自己稍微活过来了一点。

缓冲两分钟后黄少天拉开书包准备读书，这才注意到课桌上放好了份煎饼果子和豆浆，纸杯下还贴心地压了张叠成三角状餐巾纸。黄少天侧过头：“文州你今天给我带早餐了啊？”

他端起豆浆喝了口，发现这杯豆浆比往常要甜一点：“今天你是不是多放了糖啊。”

喻文州愣了愣，神色莫测，好半天才开口说：“少天，我今天没有给你带早餐。”



黄少天纠结了一上午他的早餐是谁送的，整个人仿佛化身一只敏感多疑的黑猫，谁多看他一眼他都要怀疑。

他侧趴着脑袋跟喻文州说：是不是有暗恋我的女同学终于忍不住了？

喻文州摇摇头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：我觉得不是。

黄少天皱眉：那到底是谁送的？难不成还是周泽楷吗。

于是喻文州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。


-


魏琛依旧在台上唾沫星子乱飞，猝然响起的下课铃并没有影响他的半分热情。

黄少天悄咪咪地将课本一众都收了下去，结果讲台上的魏大爷挥挥手来了一句“年轻人别急嘛我们把剩的题讲完。”

我去你知不知道还有整整一个大题啊魏老大。

黄少天懒得重新拿书出来，默默把头凑到喻文州的旁边看他的课本。饥饿感袭来，想吃饭并不想听课，他支着下巴干脆对着教室门口发呆。

高三的楼层独立江湖之远，楼层最高，向来也是最安静的，然而今天不知为何有点喧嚣。坐在教室最里面的黄少天都能听到外面女生嗡嗡的交谈声声。他抬起眼皮往更远处扫了一眼，瞥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高挑身影。

黄少天用笔戳戳喻文州，小声道：“那是周泽楷？”

喻文州也看了一眼：“好像是。”

“他怎么在这里啊。”

“不知道。像是在等人吧。”喻文州压低了声音，埋下头迅速装出认真做笔记的样子，“少天，刚才魏老师看你了。”

黄少天惊恐地看向讲台，魏琛正笑眯眯地看着他：“黄少天，来把黑板擦了。其余同学下课。”

“——卧槽老魏？？你变了老魏？？”


-


黄少天咬牙切齿地擦着黑板，怒斥着魏琛为老不尊的各种行为，然而缺乏听众，黄少天情绪低落自嗨不动，最后只好可怜巴巴地哼起了小白菜地里黄。

喻文州同学已经先走一步，和徐景熙郑轩一众于食堂汇合共诉革命友谊。

黄少天走出教室的时候憋了一肚子委屈，只希望寝室那几个能把自己的饭也打了。他心烦意乱地撸了把呆毛，一抬头，发现周泽楷还在外面。

等谁啊，这么晚了还没等到啊。

黄少天嘟囔着走了过去：“周泽楷你怎么在这里啊？”

周泽楷垂下眼睛看他，稍稍歪头，接着嘴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：“呃，来找你。”

黄少天有点懵：“找我干嘛？”

“嗯…不是你说要一起吃饭的么。”

黄少天脸上的表情裂开了一秒钟。

不是吧——周泽楷知道了？

他大脑光速转动，最后一狠心决定装傻：“我什么时候说的？周泽楷你不要乱说话啊。”

周泽楷眼睛却已经弯成了月牙：“帖子里呀。”


天要亡我。


黄少天绝望地想。


06.


R中食堂的口碑很好，饭菜味道不错，价格美丽公道，还附加赠送免费WIFI。

每到饭点都人满为患，排队的从窗口一路排到了门口，来得晚的只好眼泪巴巴地干羡慕有位置的人。

周泽楷领着黄少天轻车熟路地在人潮中穿梭，最终拉着他在食堂里的一个角落里坐下。

桌上正好空了两个位置，饭菜被贴心地打好了，青椒肉丝配红烧鱼，青菜是甜炒白菜，汤是炖烂了的冬瓜排骨汤。荤素搭配，营养丰富，摆盘还挺精致。

黄少天的那份旁边还有杯粉色的樱花气泡水，有颗亮晶晶的水珠正从塑料杯壁上滑下来。

周泽楷从筷子盒里抽出一双筷子，杵着桌子对齐后用餐巾纸仔细地擦了一遍，递给了黄少天：“嗯…你先吃。”

这时坐在黄少天对面，一直埋头苦吃的汉子抬起了头，他眨眨眼睛看看一边的周泽楷，又眨眨眼睛把目光转向黄少天。然后慢速度地把嘴里塞满的东西嚼了嚼。

他带着一种“我什么都懂”表情，冷不丁地喊了一声：“嫂子好！”

黄少天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就掉桌子上去了。

周泽楷连忙拿起来，又重新用纸擦了一遍，觉得还是不干净，干脆把自己的那双递给了黄少天。

他看着黄少天，黑眸里像是有一捧星星在发光，低声说：“小心点，桌子上脏。”

“小明，不要乱说话。”坐在旁边的另一个男生开口，笑眯眯地问黄少天，“学长好。给学长打的饭菜没问题吧？学长有什么忌口的食物么？有的话下次我注意点？”

下次？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下次？

黄少天大脑死机，机械性地反应道：“除了秋葵什么都行。”

男生点点头表示记住了：“好。”又说，“学长，我叫江波涛。”他又指了指身边刚才把黄少叫嫂子的男生，“这是杜明。我们是班长的朋友。”

黄少天扒着饭点点头。

江波涛嘛，三班的副班长，谁不知道？人送外号人肉翻译机，专译周语一百年的那位嘛。

杜明？好像是前段时间追高一级花唐柔的那个吧。

黄少天咬着木筷子，周泽楷的脸凑近，笑着跟他夹菜：“先吃饭吧。”

黄少天一个恍惚咬到了舌头。

犯规，这张脸微笑太犯规了。黄少天觉得自己又被这个微笑暴击了。

他眼泪汪汪，舌头好痛。


-


黄少天的话唠能力可能被上天收回了一小时，好在江波涛不仅精通周语，而且还能言善道，生生将气氛炒在一个足够舒服的高度里。

主要是他们的共同话题还挺多，无论是吐槽天天吃药的冯校长，还是天天没个正行的叶修，甚至说到学习都有的聊，江波涛还蛮认真地希望黄少天指导一下他的语文作文。

周泽楷负责安静夹菜，把青椒肉丝里的青椒仔仔细细地挑出，把肉放到黄少天的盘子里。一旁的杜明则撑着脑袋，眼睛在他俩身上贼溜溜地转。

黄少天觉得他们这顿饭吃的挺和谐的，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聊聊函数题，要知道，他们寝室几个人一起吃饭压根不要面子的，筷子都往别人盘子里伸，所谓兄弟不如一块排骨啊。

一直调节气氛的江波涛同学突然看向黄少天的方向，一副欲语未语的样子，黄少天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东西，摸了摸发现什么都没有，这他注意到江波涛看的不是他——而是，他的身后。

这时，他背后三道声音同时响起。


“少天……？”


“黄少？？？”


“压力山大啊——”


黄少天身体一僵，呆滞了两秒后，心底哀嚎一声，认命一样缓缓地转过头去。

同寝的三个汉子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，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，就连平日里最冷静自持的喻文州都带着好奇的神情。

徐景熙目瞪口呆，餐盘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：“完了完了原来校草跑了三层楼就是来找你的啊。”

郑轩更是夸张地捂着胸口，痛心疾首：“你老实交代吧黄少，你们什么时候暗通曲款的。”

黄少天内心波涛汹涌只想要破口大骂，可周泽楷在旁边一直看着他，他又有点怂。


冷静，优雅。

别生气，不值得，别生气。

黄少天面不改色，憋出一个不那么咬牙切齿的笑，一字一句道：“郑轩，你大爷。”


07.


之后的事情在旁人眼中万分不可思议。而于他们来说，又是那么顺理成章。

就像…本该如此一样。

周泽楷是走读生，上学的时候会带着校外的早餐在寝室楼下等黄少天。

其实高二比高三早自习晚十分钟，他完全没必要着急，可以慢条斯理地散步到教室。但他也会和对方一边奔向教学楼，在奔跑的喘气中拉开新一天的序幕。

黄少天习惯一边爬楼梯一边往嘴里塞早餐，整个脸撑得鼓鼓的，嘴唇也嫣红。

他就负责在叶修嘲讽黄少天又踩点的时候，温柔地给对方顺毛，再递上藏着的酸奶，眨眨眼睛像是放电：“中午见。”

中午的时候周泽楷会雷打不动地在教学楼底下的大树下等他，有风的时候他的黑发会飘起来，像是少女漫画中背景虚化吹来樱花的男主角，笑眯眯地向他招手，软着嗓子喊一句：少天。

当然，偶尔也会卖萌似的故意喊学长。

高二本比高三少一节晚自习，但周泽楷为了等黄少天，会在教室里和住校生一起再上半节自习。然后慢悠悠地去食堂捧杯热奶茶，在老位置等黄少天下楼，任对方挂在他身上，兴高采烈地讲今天发生的事情。

周泽楷就安安静静弯着眼角听，偶尔将奶茶递过去，黄少天会就着他的手喝。

其实最开始他是买两杯的，直到有一天黄少天凑过来含着他那杯奶茶，嘟囔了一句你的比我甜，还委屈吧啦的一张脸。从那之后，校草同学就情商上线，只买一杯，两个人小情侣一样分着喝，一样甜。

当大部分人心怀疑问：周泽楷和黄少天怎么经常在一起，他俩是不是走得有点近，校草什么时候和黄少勾搭上了的时候，他俩已经黏糊糊，如胶似漆密不可分了。


于是，黄少天攻略下校草的传闻在R中如同一阵风暴潮，迅速地刮开。

尤其是在很多吃瓜路人在知道，黄少天是通过发帖子给周泽楷表的白之后，他们的好奇心就更强烈了。

于是，和黄少天走得很近的郑轩同学，压力山大了。



黄少天今天请假回了家，不在学校。周泽楷昨天借了他的英语笔记本，下午放学正好有空，就爬上了六楼来还书。

他对黄少天班上的人不太熟悉，性格腼腆也不擅长搭话，恍惚记得黄少天的好友郑轩是坐在后门的位置，便走向后门准备拜托他帮忙。他准备推门的一瞬间，却忽然听到了他自己的名字。


“黄少和周泽楷啊…”

嗯？

周泽楷从门缝中看去，讲话的人正是郑轩，他的身边围了一大群妹子，脸上都大写着好奇的表情，一个劲地催促他快说。

在说什么…

周泽楷不擅长打断他人的对话，而且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有点好奇。于是就站在后门门口安静地等，想着准备等郑轩身边的人走完，或者喻文州徐景熙回来，拜托他们也行。

“哎别问了…黄少是因为输了骰子才去表白的，亚历山大啊。”

“诶？那就是说只是个游戏？？”

“那黄少喜不喜欢校草啊？”

“我的天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吗。”

郑轩摆摆手，苦不堪言：“大小姐们你们去问黄少自己好不好，压力山大啊。”


周泽楷一愣，手中的笔记本掉到了地上。

他的脑海里那些有关黄少天的回忆翻滚而上，从五四后台那次的明媚一笑，他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这位高他一级的学长。

一见钟情倾其所有，暗中关注着对方。到后来论坛里的那个告白的帖子，他至今还记得那看到时心脏疯狂的鼓动。

就像孩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，看着电脑屏幕上ID夜雨声烦表白的他，脸上满是打从心底里的开心。

当时他想，黄少天也喜欢他啊，太好了。

周泽楷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涩，眼前的色块开始模糊。

原来…只是个游戏吗。

很难受……真的很难受。

他蹲下身，颤抖着将笔记本捡起，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，越快越好。

周泽楷慌张地转身却碰到了一个人，他慌忙地道歉，抬头却对上了喻文州疑惑的眼神：小周？怎么了？”

周泽楷没有回答，他手指飞快地擦过眼角，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去。

周泽楷走得太急，所以他错过了郑轩的后面的一句话。

“不过，也算是阴差阳错，有情人终成眷属咯。”


08.


“——黄少，我对不起你。”

黄少天迷迷糊糊看到手机上这条短信，内心刷过一条弹幕：郑轩又搞什么幺蛾子了。

他连忙给喻文州打了个电话，喻文州拿出了语文120分的概括能力，在电话里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事情的始末。

他顿了顿，最后下总结到：“少天，他肯定误会了。”

黄少天用手掌捂住了眼睛，声音沙哑：“我知道了。我马上回学校。”


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半个小时，校园里正在播放着英语听力。各种纯英文的对话在耳膜穿梭。

黄少天一路跑到高二三班的教室，顾不上形象，撑着门喘着粗气扫视了教室一圈。

教室里的人都像见鬼一样看着他，然而他并不在意。

他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。

一想到周泽楷会误会，就像心脏被人狠狠地攥住，用刀子血淋淋地切开。

周泽楷不在教室，江波涛从教室里走了出来：“学长？怎么了。”他神情疑惑，又问到，“学长，你知道班长去哪里了吗。”

黄少天摇摇头，情绪不稳。

江波涛见他神色有些怪异，问他：“学长…你没事吧？还是你和班长吵架了？”

黄少天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他宁愿和他吵一架…也不愿意是当下这种局面。

他不愿意周泽楷误会。

周泽楷，满脑子都是周泽楷。笑的，拧着眉毛的，害羞的，神采飞扬的，全都是他。

黄少天蹲下身，答不对问，声音都带着点哽咽：“…我是真的喜欢他。”

那个帖子，黄少天想，一切的起源都是那个帖子。

没有那个帖子，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情。

……想和你一起上下学…吃早餐……一起去最大的桂树下许愿。

黄少天猛地呼吸一窒。

他知道周泽楷去哪里了。


09.


九月的风有点凉，但并非刺骨的寒意，仅在皮肤上抹了层薄薄的冷感。

黄少天走到小树林中，瑰丽的夕阳投影下来，远远的能看清桂树下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。

黄少天不知道为什么，就是知道那一定是周泽楷，他深呼吸后开口：“周泽楷——”

那个身影猛地停住，慢镜头似的转过身。

黄少天咬着嘴唇：“对不起。”


他一步一步地走近，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，可声音依旧是止不住的颤抖：“游戏是真的，我也的确是输了游戏才会给你表白。可是周泽楷，那是因为我他妈没胆子说。”


“那么多喜欢你的女生，什么类型的都有了吧。可你却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一个。”


“我又有什么自信让你答应我呢？我连性别都不对啊。”


“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了。我玩论坛，你来R中的时候很多妹子沦为你的迷妹，在论坛疯狂贴你的照片。至今还有一张在我的隐藏空间里。”


“后来在五四青年节第一次跟你说话，觉得你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可亲近，我还乌龙地把给自己买的气泡水递给了你。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肯定完了，我对你一见钟情了……”


越来越近，周泽楷就站在他三米开外看着他。


黄少天的声音开始哽咽：“后来也慢慢地跟你有了更多的接触，我是个话唠嘛大家都知道。可你从来不嫌我烦，我说什么你都会听，你只是不太擅长表达。很多人都说你高冷，我却想哪能啊，校草是一个多温柔的人啊。”


“察觉到喜欢你的时候，我以为我自己疯了，我也知道我应该停下来。可怎么办啊周泽楷，完全没办法停止喜欢你。一年多过去了，我就清醒地看着自己，一点、一点地沉沦。”


“游戏是真的，不过那也只是个拙劣的借口而已……我如果真的不愿意发，就不会有那个帖子。”


“我只是需要一个看起来名正言顺的借口而已…周泽楷……我也是个胆小鬼啊。”


走到周泽楷面前的时候，黄少天的眼角已经淌出泪来。

“周泽楷……我是真的喜欢你。”


桂树开花了，吊着各色御守的暗绿色的枝叶间，生出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碎花。夜风袭来，花枝乱颤下瓣瓣花朵，桂花与泥土混在一起，调出了一味诗意的香水。


然后细密的雨丝也落了下来。

啪嗒。啪嗒。

心跳也跟着，一起，一伏。

校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：“真的？”


黄少天用力地点头。他眼睫都在颤抖，抬起头，却对上了一双漂亮的，漆黑的，含着笑意的眼睛。


从前那里是高山之上万年不化的坚冰，而如今却冰雪消融，孕育出了一条璀璨的星河。

黄少天觉得胸腔中有什么要破土而出，在细雨的低声呢喃里，周泽楷却已经揽着他的肩膀，吻了下来。

那是一个突如其来，却又似乎本该如此的，混着甜味的吻。


周泽楷搂着他，一只手的食指紧贴着黄少天背脊美好的线条，另一只手也逮住黄少天的手，与其指间也痴缠，收紧扣成十指相扣的模样。

他温柔又坚定地撬开黄少天的牙关，以舌尖抵死缠绵，像是执兵不归的将士，深情又孤勇地向前。仅仅是唇舌相触，也足以也勾起灵魂深处的颤抖。

分开时黄少天明显有些呼吸不稳，周泽楷将他拥入怀中，撒娇似的吻住他的发丝。

黄少天贴在他怀里，还一抽一抽地：“你不是还在生气吗。跑到这里来干嘛。”

校草拇指怜爱地抚摸他发红的眼角：“现在没有了。”他笨拙地解释，“我以为，你不喜欢我。你之前说，想来这里许愿。”


“我喜欢你。想…和你一直在一起。”

他弯着月牙似的眼睛，小声地打了个直球：“…你好甜。”

黄少天一张脸烧得通红，眼神左右乱飞，就是不敢看眼前的周泽楷：“什么甜…周泽楷你是不是刚才吃了糖…幼不幼稚！”

周泽楷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：“不是。”


他的唇又凑过来。


“是樱花气泡水呀。”

感谢看到这里TvT一直以来大家都非常温柔，之后也会努力产量的。

真的觉得写得so羞耻…总之谢谢各位了，喜欢可以来找我拿无料本。